鬼厉

最近常写主角两人不见天日的感情，与社会和年代完全脱节。我也想远离人群，想驾着我的机车，去荒无人烟的海岸边或者深山中。我想象法罗群岛的云雾，闭上眼睛，就可以看见天地尽头，悬崖上的小木屋。可以看见面对着大海的灶台，想象着铜锅，小火慢炖煮着南瓜烩饭。想象画着沙丁鱼的陶碗，想象昏黄的灯光，想象壁炉中松木劈啪作响。想象我和薇拉在窗边的圆桌旁对坐，除却海浪的声音，黑夜之中一片寂静。

想那那带着我在雨夜的三坊七巷喝茶，檐下院中有悠悠的桂花香。茶香花香，总叫我想起卢丹氏那瓶八月夜桂。想她的手指中捏着线香，在空中划出婉转的曲线。烟雾就在梁下冉冉升腾，像一场最不可思议的仲夏夜之梦。想黄家巷的青石板路，想漫长的，漫长的甬道，两侧人家点着纸灯笼，想那挽着我的，撑伞的姑娘。想她带我去吃的鱼丸，想清明瓷碗里，浮着的一层香油。想甜腻的果脯，苦涩的茶汤。

又想起那年在闽南山中，深夜被暴风雨惊醒，窗外山林是浓重得化不开的墨绿色。无法入眠，我独自一人在灯下煮面。番茄切丁，蛋液在汤中打成蛋花，葱丝的颜色纯粹如碧玉。我知道明天山下的溪水会暴涨，或者山中会因此停电，但是时间只停留在那一刻，无所谓前尘后事。

赫布里底的旷野，萨克森的迷雾，京都鸭川花见，爱丁堡萨温节的篝火。人生漫长而无常，有时候宽慰自己，只要有这么零星几刻，其实就足以支撑自己做那风雪中孤身行路的旅人。